谢怀石
饮茶去。
 

《【孙喻】酒醒茶凉(5)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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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完。

章五·倦咽茶

于锋其人孙哲平是知道的,从蓝雨那边调来百花已经有些时日了,但从何时起到了可以取自己而代之的地步,却是无从回忆。况且自己手伤一事没过几天,怎么就传到冯总长那里去了?

消息来得突然,饶是孙哲平这二十余年来看惯生死浮沉诸般种种,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,更别说想通其中关窍所在。干脆一个电话打到天津想问问怎么回事,却被告知因日前嘉世出师不利,冯总长已亲自赴浙坐镇督军。

老头子铁腕一回可真是难得啊……这当口上孙哲平居然还笑得出,笑够了,便当即开车去机场,直奔杭州——从上海回来还没歇口气,这下连行装都不用收拾了。

 

至于喻文州向办公厅请辞这回事,孙哲平自然也是不知道的。

孙哲平离开昆明之后,喻文州彻底清闲了下来。除了偶尔打点下军政方面的交接事务,简单整理了自己在孙公馆这边的起居用品外,就是每日去医院探望郑轩的伤势,只待他情况好转,即可一道动身回广州去。

这原本是喻文州铺设多年的最好结局。

 

原本是——假如孙哲平没有在离开后的第四日就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话。

“我说……你还没有单独陪我喝过酒吧。”孙哲平右手拎着一瓶看起来年份久远的洋酒,大抵是以前那些权贵们巴结他时送的。说这句话时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,但喻文州抬眼一看就知,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,甚至有可能是什么都知道了。

不过知道了又能怎样呢,喻文州笑笑:“那就现在吧。”

 

孙哲平量浅,喻文州是早就知道的。两人往日里同席赴宴,座中免不了觥筹交错,往往孙哲平醉得不省人事了,喻文州还在持杯谈笑风生。所以孙哲平并不知道,喻文州的酒量实则比他大不了多少。

好在今次既不是为了拼酒量,也不是为了喝闷酒,孙哲平拧着瓶塞在相对的单人沙发上落坐,干脆开口道:“你是蓝雨的人。”语气笃定得不带一丝疑问。

事到如今,也没有再推脱什么的必要了,喻文州点头:“是。”

孙哲平给两人面前的高脚杯各倒上三分之一的酒:“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?”

“呵呵,这重要吗……”喻文州接过酒杯抿了一口,味道甜腻难掩辛辣,他不是很喜欢,“你见到了冯总长?”状似随意猜测了一下,其实喻文州心里清楚得很,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,因为即使是冯宪君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。

“不,”果然。孙哲平仰头喝下一口,这酒有点呛喉,他也是微微皱眉,“但我见到了叶修。”

“叶修?”喻文州倒是没往这个人身上考虑过,此刻听到这个名字,握着酒杯的手不由一顿,“他回嘉世了?”

“没有,但他一直也没离开杭州,碰巧让我遇到了而已。”孙哲平说着,又饮下一口。

“难怪……”喻文州苦笑,是叶修的话,无论是打探到还是猜到,就都不奇怪了。

“剩下的事,你自己说吧。”孙哲平喝干杯里剩下的酒,又给自己倒上一杯,平视着喻文州,说不上是兴师问罪的神情,但俨然不容拒绝。

该从何说起呢——

 

最早,方世镜是打算把蓝雨整个交到喻文州手上的,只不过这件事除了当时蓝雨内部高层,几乎无人知晓。

是喻文州亲自安排,军令权交给黄少天,军政事务交由徐景熙。自己却孤身远涉,打起了云南方面的主意。

彼时的蓝雨自立门户不久,要一口吞掉这么大的地方显然绝无可能。但那时他恰好遇上了从天津毕业归来的孙哲平,他看得出,这个人有野心,有能力,最重要的是性格耿率,用人不疑。这样的人,正好可以为自己所用。

于是他尽心竭力辅佐他,一步步建立稳固着百花的根基。这期间郑轩、于锋等人也逐渐被他安插进来,只待取而代之的机会。本来这一天可以来得更早——孙哲平相当信任他,甚至是依赖他。投毒、刺杀,这样的机会比比皆是。

可是在与孙哲平相处的时日里,喻文州逐渐了解到他野心的根源。他改变了主意,在他看来,可以付出更小的代价,让所有人都得到更适合的安排。

黄少天杀伐决断,可掌大局;徐景熙沉稳细心,可以辅之;宋晓临危不乱,是在暗处动手的不二人选;郑轩不喜出头又习惯了跟在自己身边,便让他做孙哲平的副官用以接应;于峰素有独当一面之心,那就把今后的百花彻底交予他…… 乃至本应被百般算计的孙哲平,也替他留好了退路:义斩远在北京,短期内开战不易,纵然他今后再无法手握重权,以义斩的人脉财力,想要寻人也绝不比在百花困难。

听到这里孙哲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那你自己呢?”

“……这不重要。”喻文州饮空这杯酒时,这样答道。

孙哲平攥着酒杯眯起眼看他,好像从未见过他一般。

 

酒量相仿的两个人,只因喻文州喝得慢些,终究还是孙哲平先饮至醉。

彻底醉倒之前,孙哲平依然直直盯着喻文州,声音略显含糊,目光却灼灼迫人:“你不知道…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。”

喻文州此时也已半醉,闻言先是一怔,怎么可能?经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真正含义,无奈摇头纠正道:“应该说,是你一直以为……知道我是谁。”但此时的孙哲平已经醉得昏睡过去了,哪里还听得到他说什么。

蓝雨的喻文州,毕竟不是他孙哲平的左右手。

有些故事,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。

喻文州放下了酒杯。既然不必再饮,他宁愿做更清醒的那一个。

 

孙哲平最终离开时几乎没从孙公馆带走什么,除了一幅原先挂在床头的画。

那是从前张佳乐所绘。画里四时繁花盛放,堆聚于一张小小画纸之上。昆明虽是季季花开,却也不是这种悖理的开法,而无可辩驳的是满纸绚烂夺目蓬勃欲出的生机,美得惊心动魄,令人屏息。

北京的秋天,是会落叶的吧。

孙哲平去机场那天,两人心照不宣地,一个没有告知,一个假作不知。事已至此,又何必相送。

喻文州一个人来到先前去过的那家茶馆,台上先生唱的戏已换了另一出,他却无端想起那天,没能和孙哲平一起听完的《追韩信》来。

假若韩信从未遇到过萧何,他这一生会是怎样的不同?

喻文州坐在靠窗的位置捧着茶,无所事事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。

然而直到茶凉,也没有得出什么答案。

 

“当时是,飞扬意气两无伦;

偏误这,缘悭命蹇折煞人。

也曾见,并肩偕游情似深;

作不得,凋年急景一分真。

回头望,纸上繁华满园春;

且勾它,一笔荒唐渍墨痕。

随人论,惊堂木落恰黄昏;

空余了,酒醒茶凉故事陈。”

end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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